在电视剧《潜伏》中,余则成潜伏在天津保密局,秘密窃取情报,再通过和翠萍的夫妻关系,二人暗中为全国解放做出了突出贡献,在黎明前,余则成被挟持,只留下翠萍抱着孩子在山上期盼着余则成的归来。
最后这一幕不知道让多少人心碎、流泪,而事实上,余则成这个人物的历史原型就是军统局南京站少将站长周镐,他曾获取了大量日伪军政的情报,抗战胜利后,被华中局批准为中共特别党员,又以特派员的身份潜回军统,成为该系统级别最高的“红色间谍”,后来因为策反被捕,牺牲在解放南京前夕。
图潜伏剧照
年,华东野战军发动战略进攻,全歼王耀武部11万余人,占领山东省会济南,而在国民党南京保密局的招待所内,一个被软禁的犯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哈哈哈大笑。
这年10月9日,这个软硬不吃的犯人被国民党秘密杀害,而这名牺牲在黎明前的“犯人”就是常年身处龙潭虎穴的潜伏者——徐楚光。
在全国解放以前,曾有无数人从事地下工作,他们的身份一直不为人所知,有的人甚至牺牲几十年后,才被授予“烈士”的身份,而这些人却为解放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自古以来,战争拼的不仅是武力,还有情报。
在无数地下工作者中,徐楚光可以说了地下工作者中的佼佼者,余则成的原型周镐就是被他成功策反,并成为坚定的共产党员的。
年2月,徐楚光出生在湖北省浠水县团陂镇白鹤村一户贫穷人家里,12岁时,徐楚光父母过世了,只留下他和年幼的妹妹,为了生存,妹妹被送给同乡当童养媳,而他则在四个叔叔的接济下,勉强活了下来。
年,正值中国思想教育发生翻天覆变化地时候,15岁的徐楚光也受到了感染,带着叔叔们筹集的3块银元,去了县师范学校。
年,恽代英出任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的政治总教官,他喊出了“要为革命培养更多军事人才”的口号,一时,无数人争相去武汉报考,徐楚光也在这一年进入了武汉分校第五期步兵科。
图徐楚光
这一年,蒋介石与汪精卫公然背叛革命,白色恐怖笼罩在共产党人的头上。一方面徐楚光受到新文化运动的熏陶,以及革命时期北伐军军事胜利的鼓舞,另一方面,他也深感自己在贫穷家里的遭遇,让他认识到只有革命,才能让穷人翻身,才能改变命运。
年12月,徐楚光加入了共产党,被编入鄂豫皖边区红军。
年,徐楚光因为机警、擅长言辞,被派去打入罗田县内部,进行策反工作,时任国民党湖北省浠水县县长的徐剑锋是徐楚光的族叔,利用这层亲戚关系,在徐剑锋的介绍下,徐楚光在罗田县自卫大队当副大队长。
徐楚光因为讲究军容,在射击和训练时都十分认真,因为深得大队长徐施恩的信任。
此时的徐楚光还不知道,他的命运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等待他的将是敌营18年的潜伏生活。
当时罗田县和英山县两个自卫大队经常因为一些纠纷而相互指责,罗田县的大队长徐施恩是一个为人正直之人,徐楚光便将目标对准了徐施恩,准备先策反他。
年3月,英山县自卫大队,配合国民党对鄂豫皖边区红军进行“围剿”,当时英山县自卫大队在经过罗田县的石桥铺时,在徐楚光的建议下,徐施恩以英山大队偷袭罗田大队为由,率先对英田大队开火,两方发生火拼,徐施恩被英山大队击毙,而英山大队也损失不轻。
在徐楚光的操作下,两个县的兵力都受到了严重的损失,使得国民党围剿势力弱化,间接支援了鄂豫皖边区红军的反“围剿”斗争。
图潜伏剧照
这是徐楚光第一次在潜伏生涯中立下大功,而在这一时期,他结识了国民党李济深部驻罗田的一位团长袁启生,徐楚光发现袁启生对国民党的作为也是深为不耻,徐楚光便趁机为袁启生讲解共产党的革命精神,鼓励他率全团起义,投奔红军,然而这一计划却被国民党国民党鄂东剿匪司令朱怀冰察觉,最终二人只得逃离罗田。
此后十余年,徐楚光辗转老家鄂东地区、广西南宁等地从事革命工作。
年3月,八路军总部决定抽调几十名有经验的干部深入汪伪政府内部进行情报搜集工作,而徐楚光也是这几十名干部之一。
由于事情属于绝对机密,徐楚光对谁也不能透露此事,离开延安前,他只给妻子时海峰留下了一封信,叮嘱她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时海峰看完这封信后,四处询问,然而并没有人知道徐楚光的真实意图,时海峰以为徐楚光投靠了敌人,便主动提出了离婚。
而另一边,徐楚光也不能对妻子做出任何辩解,于是,一段革命婚姻也因“误解”而走向了终结。
利用帮会关系,秘密筹组地下军
徐楚光化名为徐楚狂,利用多年工作时积攒的人脉,成功在汪伪政府谋得武昌县党部主任委员一职,并与当时同在汪伪政府的中共地下党员金龙章接上关系,在金龙章的帮助下,徐楚光拿到了一张前往南京的特别通行证明,同时还结识了南京洪帮大亚山首领朱亚雄(后为共产党地下工作者)。
有了金龙章的“金字招牌”,徐楚光在南京城算是顺利安顿了下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随后,徐楚光被吸收为大亚山洪门组织成员,拜朱亚雄为“大哥”。
有了这层关系,徐楚光得以经常出入洪门和朱亚雄家里,在这期间,结交了许多汪伪政府的“朋友”,不久,他就担任了汪伪政府的中央军校任上校战术教官。
图徐楚光与妻子朱晖
接着,在徐楚光的运营下,他先后当上了伪政治部情报局上校秘书,伪军委会武官公署上校参赞武官、伪陆军部第六科上校科长、中央感化院政治教官,随着他在汪伪政府的一路高升,离核心权力也越来越近,有了这些“合法”身份后,他的工作也越来越顺利,结交的高官也越来越多。
这其中包括汪伪军委会参谋次长项致庄、伪宪兵团长、伪警卫第三师政训处主任、伪海军政训处长、伪警备司令部参谋处长和军统局南京地下站站长等重要人物。
正是在与这些人的交往中,徐楚光无意中结识了中将参赞武官洪侠。洪侠见徐楚光知识渊博,而且有方有礼,对他也是颇为赏识。
在一次与洪侠聊天过程中,徐楚光发现洪侠的客厅里挂着一副对联:“洪钟唤醒三千界,侠骨飘零二十年”。
徐楚光看了对联后说道:“洪兄,您也曾经是抱负远大的人呢,您如今的处境倒叫为弟我猜不透啊!”
这话直接说到了洪侠的心坎里,洪侠以前也国民党中央政治学校体育指导,也曾致力于抗日救国,然而因为学校的内部斗争,洪侠被免职,为了生存,最终只得屈身在南京谋了这个差事。
徐楚光在与洪侠相交多次后,认为洪侠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便决定主动拉拢他,让他为共产党做事。
徐楚光试探性地说:“洪兄的为人和爱国之心,为弟很是钦佩。我楚光在新四军里有几位得力的朋友,洪兄若有要联系的事情,我可以为您搭桥。”
洪侠本也有心与共产党结交,二人一拍即合,有了洪侠的帮助,徐楚光更是如虎添翼,不断地截获汪伪政权的大量情报,为八路军和新四军的战略决策提供了可靠的依据。
工作局面打开后,徐楚光以探亲北上为由,趁机到晋东南八路军前方总部情报处汇报工作,并要求加派骨干力量,深入开展工作,于是八路军前方总部情报处又派出马蕴平(化名张相群)到南京协助徐楚光,与时同时,华中情报局也派出徐雪寒前往南京,三人接上关系后,迅速成立了“新四军江南工作委员会第三分会”,徐楚光担任分会主任,这也成了当时共产党打入南京汪伪政权的一个重要网点。
年,为了打破汪伪政府对苏北根据地的经济封锁,解决物资运输困难等问题,徐楚光和唐公福协商,由唐公福承包苏北地区的猪只税务为由,在扬州设立猪只税务总局,顺便将生猪、家禽、医药品等必须物资顺利运送进根据地。
随后,又在泰州、盐城、东台、如皋等地分设税局,局长或副局长都是由共产党的地下工作人员担任,成功地为苏区打开了一条运输通道。
尽管有了共产党人负责税局,但日军对前往苏北的人仍查得很紧,为此,徐楚光找到“大哥”朱亚雄,想借用他曾在日本留学的经历,让他与华中铁道株式会社警务课长木村进行协商,成立华中铁道护路总队,由华中铁道株式会社经营。
在朱亚雄的运营下,木村答应设立华中铁道护路总队,并由朱亚雄任总队长,徐楚光任总队秘书兼督察长。
随后,又在丹阳、镇江、龙潭、芜湖、下关、中华门等多处设“护路”分队,而这些分队的人员居多都是由徐楚光选定的,同时警务课还提供了6张免费乘车通行证,有了这6张证书,算是从根本上解决了苏区人员往来的安全问题。
打入汪伪绥靖公署,获取军事情报
与时同时,项致庄被任命为伪苏北绥靖公署主任兼第二十军军长,由于项致庄与洪侠关系好,又推荐洪侠担任苏北绥靖公署驻南京办事处主任,接着,徐楚光便利用洪侠的关系派马蕴平、乐伟平到南京办事处担任收发工作,自此,汪伪政府的所谓机密全在共产党的掌握之中。
年2月,陈公博、周佛海在南京召集最高军事长官进行密谈,而此次会议的内容正是策划对新四军茅山抗日根据地进行大“扫荡”。
项致庄也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结束后,项致庄对洪侠说:“我先走了,有一份文件,你务必亲自给我领出来,尽快送给我。”,随后,项致庄便把自己的私章交给了洪侠。
而早在这之前,徐楚光便得到了这次会议的相关消息,于是叮嘱洪侠密切注意敌人的军事行动,令洪侠都没想到了的项致庄居然让他去取这份绝密文件。
有了私章和项致庄的授权后,洪侠轻易地拿到了文件,但为难的了,这是一封火漆加封绝密文件,如果拆开后,项致庄必然会发觉,将招来杀身之祸,但如果不拆开,新四军就会有大难。
洪侠没怎么思索,便拆开了这封绝密文件,拿到了里面“剿共”军事联络电报密码,马蕴平也收到了日伪联合“扫荡”茅山抗日根据地的作战计划。
有了这两份文件,汪伪政府与日军的清剿计划,便全盘暴露了,马蕴平连夜将文件抄录后,送往淮南中共华中局和新四军军部。
而第二天,当项致庄从洪侠手接过已经被拆开的文件时,大怒不已,但又怕引火烧身,只好哑巴吃黄连,此事也不了了之,而马蕴平等人则迅速转移。
图南京雨花台烈士陵园雕像
策动汪伪警卫三师的起义
年1月,汪伪政权创建警卫第三师,钟建魂任师长。
徐楚光在汪伪中央军校任职时与警卫三师的第二大队政训员赵鸿学关系匪浅。
7月,日军颓势已经非常明显了,当时汪伪中央军校总队长鲍文沛正计划接替钟建魂的师长一职,徐楚光和赵鸿学准备从钟建魂下手,让他带头投新四军。
8月9日,钟建魂见了赵鸿学就说:“这个师长快让人家给撤了!我想去找周佛海,你看怎么样?”
赵鸿学说:“师座,日本人已快完蛋,找周佛海没有用。我倒有个大胆的想法……不如率部起义,到江北新四军那里去。”
在赵鸿学的劝说之下,钟建魂与徐楚光正式相见,徐楚光表示希望钟建魂能率队加入新四军,部队过去之后,保证不改编制,如果部队带不过去,即使钟建魂一个人过去,新四军也一样欢迎。
三人商量完成后,决定由钟建魂做行动总指挥,带队过江,由徐楚光和赵鸿学指挥第九团,全师8月13日凌晨1点在六合县竹镇集结。
8月10日晚,赵鸿学在南京中央饭店举行宴会,晚会上,徐楚光又邀请鲍文沛出席13日在大华春饭店举办的晚宴。
就这样,在一连串的配合下,13日凌晨1点,钟建魂以汪伪军委会的名义,对第七、八团下达命令,让部队在拂晓前渡过长江到六合县竹镇集合,参加对新四军的“大扫荡”。
徐楚光和赵鸿学也带着第九团前往竹镇,当天,到达竹镇的有多人,最终这支部队被华中局接收,被编为新四军华中独立第一军,钟建魂任军长,赵鸿学任第二师师长。
随后,这支部队受到了邓子恢、粟裕等人的接见。
年2月,这支队伍又被编入新四军华中军区第七纵队,钟建魂任纵队副司令员。
图徐楚光在扬州瘦西湖年,蒋介石挑起内战,华中局决定派徐楚光到第三工作委员会任主任,深入国统区工作。
徐楚光再次离开解放区,前往上海,并联络了周镐、唐公福、骆中洋、王宗良和刘蕴章等人筹建敌后武装。
这一年7月,刘蕴章投靠军统,将徐楚光等人的信息和活动情况密报给军统,准备来一个放大线钓大鱼。
11月,周镐被捕,徐楚光对刘蕴章产生怀疑,不再与他联系。
随后,周镐在黄逸公的营救下脱离监视前往解放区。
年1月,徐楚光也离开上海撤回山东解放区。
此时,内战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党中央决定再次派人深入国统区开展敌后工作,徐楚光再次化名为王祖文,进入湘鄂豫地区。
年9月,徐楚光准备动身前往鄂豫皖边区,向刘邓首长汇报工作,临行前,他抱着不到2岁的女儿,亲了又亲,对夫人朱健平说,我要去解放区汇报工作,最多一个月就回来。
然而,这一去,却成了永别。
由于曾在华中局第三工委会工作的刘蕴章叛变,得知徐楚光在湘、鄂地区活动后,便准备对徐楚光进行抓捕。
徐楚光到武汉后,便以《申报》外勤采访记者席正的身份住在姑母徐敏文的家里。
一天,徐楚光会见了当初在浠水县自卫大队任中队长时的一个手下夏伯诚,邀请他去鄂东发展地下武装,而此人转身就向武昌公安局告密。当天夜里,国民党特务便包围了徐敏文家,将徐楚光、徐敏文、熊泽滋(徐敏文的丈夫)、胡佛言同时拘捕。
年初,徐楚光被关押南京保密局,因为叛徒的告密,周镐、栗群、张弩等人也一同捕。
敌人将他们关在同一间牢房,并安上窃听器,希望能从他们的谈话中得到信息,然而,他们却装作彼此之间不认识,坚决不承认有任何政治关系。
敌人对徐楚光、周镐等人进行严刑拷打,他们始终不承认自己参与了任何政治活动,审讯没有得出任何有效的结果。
不久,周镐获保出狱。
图周镐与妻子
年底,徐楚光被转押至南京国防部二厅,后又转交保密局审讯,保密局先是严刑拷打,而后又以高官职位诱惑,徐楚光仍不为所动。
威逼利诱没办法撬开徐楚光的嘴后,敌人保得暂时释放,徐楚光的族叔徐佛观是蒋介石侍从室机要秘书,在他的保释下,徐楚光由拘押改为软禁,除了不能自由活动外,他可以自由通信、会客。
在这年4月,徐楚光的手下罗纳也被捕叛变,以罗纳对徐楚光的了解,他自知已是在劫难逃了,于是,趁着妻子朱健平的哥哥朱鸿年来探望他的机会,徐楚光让他通知第三工委的郭润身离开上海,并暗示朱健平罗纳已经叛变。
年10月9日,徐楚光被秘密杀害,时年39岁。
图年,徐楚光夫人朱晖到浠水缅怀
徐楚光长期从事着敌后危险的任务,他面对的不是战场的烟火炮弹,敌人的刺刀,但他的工作却是深入敌窝,不知道身边谁是战友,也不知道与自己并作战的人,何时会变成捅向自己的尖刀。
在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他奋战了18年。
正如他自己所说:“做地下工作,要分清敌友,要敢于牺牲自己。”